马知遥:写作是一种放松的运动
发布时间:2016/5/17 9:16:27
 

 

来源:极光艺术传媒      编辑:学妹

严冬(以下简称严):您好,早就听说您是新疆人,并且从您的诗歌里读出了很多对故乡的记忆以及流浪的色彩,您能否谈谈您的个人经历以及这些经历给您的诗歌带来的影响?

马知遥(以下简称马):我是新疆人。汉人。出生在一个叫阿克苏的小城市,后来17岁考上陕西师范大学到西安求学。所以我始终坚持自己就是新疆人。我父亲是甘肃人,母亲是四川人。从这里角度看,我又是新疆的外族人。我对那块土地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辽阔无边的沙漠、疯子一样的西北风、暴躁的大雪和洪水。所以大学毕业后我自愿回到了新疆,到最西部的喀什教书,后来仍旧是怀着要做一名行吟诗人的心从西部辞职到了最南部的深圳、石狮等地。那时候我刚刚22岁,风华正茂,满心的浪漫和心比天高的志向。很快我就厌倦了南方当时枯燥的商业工作,辞去总经理秘书的活到了山东。到山东纯熟偶然,我本来是到这里看看我大学的同学然后直接回新疆,重新开始并不愉快的教书生涯的,但山东留住了我。那年我23岁了。从21岁大学毕业到23岁,我一直处于风雨飘扬的流浪状态,我目标明确地向着文学的梦迈进,却屡屡遭到打击。因为那时候我固执地认为我就是文学的天才,我能像沙中的金子一样被发掘,但事实是,我的生存窘迫一度曾使我差点放弃文学。

然而,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原因是我考入了当时一家的报社。这份当时薪水很低的工作却保全了我的文字梦。尽管那些速朽的文字耽误和误导了我那么久,不过回头来看,多年的记者编辑生涯给了我开阔的视野和敏感的神经,也让我过早地理解和认识了社会的方方面面。

所有的经历都不是没有来由也不可能成为遗憾。我发现,经历对年轻人来说,越早经历越容易成熟。它们给了我作品硬度和深度。新疆的生活构成我浪漫情感的部分,成为我抒情的源头;流浪生涯又给我无数次肉体和精神的创伤,让我现实起来踏实起来,并有了锐利的颜色。这两部分生活经历恰好构成了我诗歌创作的源泉。我要感谢那样的不平凡。

如果你问阿克苏在哪里?那么从我的诗歌开始了解吧。

严:从您的诗歌里我还读出"悲悯",那么这个"悲悯"与您正在倡导的"感动写作"是否有必然的关联?能否为我们简单的介绍一下"感动写作"

马:我以为悲悯不是一种姿态而是诗人应该具备的素质。一个没有对万物对底层生存心怀感动和怜悯之心的人,又怎么能奢望他有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而没有悲悯之心的人又怎么指望他能够写出感动人心的诗歌。所以我以为,悲悯本来就是一种哲学高度,一个诗人悲悯之心的有无,深浅决定了一个人作品的高低。那种做出来的姿态那种假装的慈悲都不能将真实的情感和思想最直接地传达。而我和诗人海啸等朋友提出的感动写作就是针对现在诗歌的僵尸化”“技术化”“情欲化”“口水化倾向提出的返归诗歌最基本的元素感动。让自己受到感动的心去写出感动的诗文,唤起人们对文学精神的坚持和对人性美的热爱,并主动担当起作家对人类苦难的见证和书写者的角色。我在3万字的《感动写作论纲》中说到:提出重返诗歌的感动注定是要遭来四面八方攻击的言论。因为在这样一个时代,尽管各种渠道的言论自由给足了我们说话的权利。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四通八达才造成了现在的众生喧哗,其实真正的独立的声音并不独立,而独立思考就成为一件艰难的事情。但必须意识到,让诗歌真的让读者接受不能少了感动,为了让诗歌的路走的长远不能少了感动,为了让这个使艺术逐渐世俗化和消费化的年代还能葆有诗歌的尊严不能少了感动。这是我们之所以提出感动写作和坚持感动写作的重要理由。

严:在这样一个物质时代,您认为写作作为一种纯精神化的劳作,它的根本价值在哪里?

马:年轻的时候老想着要成名成家,现在我认为写作于我就是一种坚持,是一种日常的需要。要对它有一个高一点的要求的话,我以为它带领我发现并抵达一些可能。那样我的写作就可能有了难度和挑战,那样我就有了被不断诱惑的能力。我希望我不要形成什么风格,我总在不断的创新里找到我发现世界和感受世界的方式。这就够了。要说根本价值我过去可能会说:精神的提升和心灵的挽救,而现在我想说根本是虚无。写作和他人的嗜好差不多,你打着旗号是在写作,其他人打着旗号在打游戏,其实本质都是为了精神的放松,解除来自现实的焦虑。我几乎做到了。从这样的角度看,我找到一种比较文明的方法。

严:您在写诗的同时还写小说、散文、评论等,有论家称您为"多栖作家",那么您是如何操弄和廓清它们的?

马:大学的同学和一些文友称呼我是全能,是潜力股,我宁肯把这样带点调侃的话当作一种鼓励。在一次全国性的诗歌大会上,我们几个人印了一本小册子,来参会前大家都说好给会上的诗人们发发,都后来只有我一个人抱着书在发,其他人都低着头在吃饭不好意思的样子。等我发完了,有人说:真佩服你,能把一个看上去很没意思的事情干得津津有味。我不是一个专干没意思事情的人,但我始终觉得在对待文学时都没有真诚和勇气,那这样的人活得太虚。那次会后我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我愿意做个全能的人。因为那样更显示出文学的魅力。它能使我调动不同的思维方式去解决它摆在我面前的难题。我以为小说是长跑,需要时间,安静而相对整块的时间,他是一种慢,它直接为纷繁的生活服务,为人物的角色服务,为我们内心的长度服务,他需要虚构;散文是交谊舞,优雅多情,需要长时间的沉浸并爆发,它有它从容的节奏和舒缓的韵律,需要一个有很深呼吸的人;诗歌是短跑,是灵感的一闪,是智慧火花在内心的摩擦,所以感受最重要接着是训练有素的语言,那时候语言就是思维的速度就是内心的节奏。这样,当我处于什么状态的时候我就会动笔写什么文体。近几年我有些放弃自己曾喜爱和钟情的小说和散文,专事诗歌是因为时间的关系,我还在上学,在写几十万字的毕业论文,几乎没有合适的机会写其它了,而诗歌正好可以填补来自写作方面的召唤。

严:爱尔兰诗人西默思.希尼曾经说过一句"诗歌是无为的"。您是如何理解的?

马:我过去可能会以为这是中国老子思想的表达,所谓无为而无不为,现在我确切地感受到:诗歌的确无为,它不能解决一个诗人的温饱,也不能给它带来更多物质上的满足,写诗从世俗的角度上看是无为的,这可以提醒很多人不要误入歧途;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诗歌的无为恰好也拣选了那些因为无为而努力写作的人,考验了他们面对困难的勇气,它们是艺术真正的追求者。因为他们可以忽略诗歌对生存的危险而沉浸于艺术的魔力里,他们因此能真正感受到艺术的冒险。而正是他们对现实的藐视对命运的藐视,让他们成为自由精神的引领者。高蹈于无为之境。

严:在功利至上的社会,您却抱定了诗歌这棵大树,您是如何处理诗歌与生活的分歧与冲突的?

马:这个问题适合对所有的诗人发问。说简单点,因为那是来源于一种需要,对文字的需要对诉说的需要。一样东西你就是喜欢谁也拿不走。它和生活好坏无关。因为我清楚地将诗歌和我的日常生活区别开来,所以我总是能避免诗歌的心境受到伤害。同时避免生活因为诗歌受到影响。一个是精神的需要是一种喜好,一种是生存的需要是一种必需。放弃诗歌我仍旧能继续做个好人,但放弃生存恐怕什么也不是。

严:那,您认为一个诗人......这样说吧,一位诗人最后能抵达什么?或者说,写诗究竟是为了什么?

马:我以为一个诗人最终抵达的是自己内心的世界。一个人足够丰富。他有着对世界的足够多的看法和感受。诗歌是发现和抵达这些感受的过程。这样说,诗歌就是发现内心感受内心。当然不是放弃关怀。一个有良知和敢承担的诗人总是自觉地感受着整个世界的。所以不要以为写内心就是无病呻吟就是自唱自怜那太狭隘了。他要大声说出他感受到的,并大胆写出可能的世界。

严:您曾评论过许多诗人和诗歌,那您认为诗歌有没有一个评判标准?您认为好的诗人,好的诗歌应该是怎样的?

马:在这样一个多元文化的时代,标准每个人都会有。但起码有一个基本的艺术标准。那就是所有的作品都必须指向人性,反应人性,发现人性。人性有美、善、爱,也有丑恶、凶险、病态,但诗歌为我们发现或者揭示的同时就是对我们人性的关注。这和感动写作的提出并不矛盾。我们主张感动人心的作品,并不是要求所有的作品都必须有潸然泪下的效果,只是一种文化策略。就是面对众多诗歌的实验和形式追求时,不得不提出的一种:让诗歌中的人性多点感人的力量。从大的方面说,标准就在读者的手中。

感动我的诗歌就是好诗。其它没有什么。

严:关于近几年一直比较火爆的"网络诗歌",您是如何看待的?

马:网络诗歌是中国当代诗歌复兴的巨大力量。它甚至修正了过去人们对网络文学的轻视甚至鄙视。让诗歌借助网络平台获得空前的繁荣。尽管这样的繁荣中有泥沙俱下的情况,但好诗歌好诗人从网络上崛起,不再将希望依靠在传统纸媒本身就是对创作本身的扶持。网络的自由快捷少功利性让诗歌真的找到了自由的空间,它是中国当代诗歌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是随着媒体传播方式的变革带来的文学新现象和新景观。网络文学带来的正面和负面效果并存,这是个值得大书特书的论题。

严:您能否谈谈山东诗歌近几年的现状(笑:这可能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话题。)?

马:在和《人民文学》《青年文学》的诗歌编辑聊天时,他们都提到山东是一个诗歌大省。因为从他们收到的诗歌稿件来看。诗歌的整体水平都较高,人数众多。这是个事实。山东诗人群其实早已经形成。老一辈的我们就不说了。就新崛起的诗人,从60年代到80年代,在全国有些影响的不少于10人。他们的作品风格各异,很少相互影响,都在默默写作,这是个好兆头。但不相互影响绝不是故步自封。他们通过现在网络的便捷学习着阅读着,可谓不出门好诗歌少诗人全在心中,这是我见识过的。所以,我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山东诗人,也不敢贸然到一个偏远地方去吹嘘,因为诗人就在民间。

严:最后,您能否谈谈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

马:我现在生活很稳定。马上要告别校园生活,毕业后到一家高校工作。好处是继续能从事我的当代文学研究,并且有时间继续我的文学梦。好作品在后头,走着瞧!

严:好,非常感谢您接受这次采访,祝您在写作上收获更多更大的果实。谢谢!